尚小云和《摩登伽女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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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剧协等单位为尚绮霞（小云）先生八旬晋五寿辰举行纪念演出，应该。“慎终追远，民德归厚矣！”
作为20世纪京剧旦行的一个流派，尚先生不但当之无愧，而且是在流派中具有突出的特点的。须知，成名易，成派则甚难。无论是思想界的一家之言，学术界的各种学派，文艺界的不同宗派和艺术界的许多流派，之所以被人承认，绝非自我标榜所能致，更不是一蹴而能就，而是要具备许多条件。其最主要的一条，就是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予以创新，闯出一条新的、进步的传统来。
尚派的特点之所以突出，表现在许多方面，其最鲜明的一条，就是大胆的改革，标新立异，不怕揶揄。单就剧目而言，他继承而不泥古，发展而不离谱。已经有人指出来他搞时装戏。其实，他还搞弟兄民族戏如《墨黛》。他也搞外国戏，如《摩登伽女》。
尚小云之《摩登伽女》
不过，有的报上说《摩登伽女》是时装戏，则失之望文生义。这个“摩登伽”（ Matanga）不同于那个“摩登"( Modern）。“摩登伽”是个印度梵文词，指的是古代印度的一种极为卑鄙的种姓，这个种姓的男女只能“以佛帚为业，用供衣食”，简单说，就是贱民里的清洁工，旧社会所谓“扫街的”，故“摩登伽”意译“恶作业”。“摩登”是英语的音译，法语作晚期拉丁语作 Modernus，都源自拉丁语 Modus，是“现代”的意思，或意译作“时髦”。“摩登伽”和“摩登”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。
这个戏的梗概如下：古代印度旃荼罗种姓的摩登伽夫人和她女儿钵吉帝信奉摩登伽神，会符咒，擅幻术，能拘生人魂魄。钵吉帝在村头井上汲水时，遇到释迦牟尼的弟子阿难陀，生了爱慕心，请他母亲用法术把阿难陀摄到家里成婚。释迦牟尼派遣文殊师利菩萨救出阿难陀，回到西方佛域，但是，钵吉帝也跟踪而至，誓与阿难陀同生共死。释迦牟尼为钵吉帝说大事因缘，钵吉帝终于皈依佛法。
尚小云之《摩登伽女》
我忘掉这个剧本的撰者了，不知是否清逸居士？撰者并非向壁空造。所据主要是：东汉安世高译的《摩邓女经》、三国(吴)竺律炎等译的《摩登伽经》，故事内容大部分根据唐般剌蜜帝译的《首楞严经》：“阿难因乞食次，经历淫室，遭大幻术摩登伽女以娑毗伽罗先梵天咒摄入淫室。”再佐以唐义净译小乘律《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杂事》的传说铺衍而成。
至于撰者为什么要写这个剧本，似乎不便只用“务在新奇”作结论。单从古代印度传说的内涵来说，释迦牟尼破除种姓樊篱的众生平等观念，在当时倒是一种革新思想。
我在这里只就1984年1月10日《北京晚报》记《摩登伽女》里“加进了西洋乐器”作些说明。这指的是该剧末场的钵吉帝向释迦牟尼献舞。尚先生素纨长裙在乐声中翩翩起舞，的确创造了高潮气氛。
那场戏的编舞和制曲出自一人之手，即我国文明新戏的创始者之一朱蛛隐（旭东）老人。他的女婿史海啸在当时有“第一名旦”之称。他的儿子朱小隐是著名的钢琴家。朱老则以“言论老生”闻于时。曾因即兴作爱国讲说，被清廷逮捕，判死，因辛亥革命成，才得出狱。
他对于西乐有湛深的造诣，擅各种乐器。我在幼年时曾从他学吹小号，妹妹晨兴从他学钢琴，京剧著名老生兼琴师杨宝忠从他学小提琴。因此，尚先生的《摩登伽女》的舞蹈始终由宝忠和晨兴伴奏。那个曲谱，朱老说是从什么《英格兰女儿曲》改写的，也只有宝忠和晨兴能够演奏。宝忠往矣，晨兴尚顽健，如不早为记录，怕是也要成为广陵散了。
尚小云之《摩登伽女》
尚先生为人刚毅，戏路、唱腔和表演方法如其人。听说他在“十年浩劫”中受祸最酷，罪名之一是在解放前曾主梨园公益会事，这实际是他急公好义的证明，戏剧界人士是不会忘记的，盖公道自在人心也。
（《吴晓铃集》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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